她用小小银针撬开顽疾之门|

我相信人和人之间是存在缘分这一说的。几十年前，此人与彼人或许曾擦肩而过，但彼此全然不晓；几十年之后，一个极偶然的机会，这两个人相遇了，说起过往，发现他们曾经的履迹在时空上有过交叠，而因此感叹这个世界有时真的很小。于是有一个词便很自然地冒了出来：缘分。是的，人世间有许多一下子解释不了的东西，而由于有了这两个字，似乎一切的答案也就有了。

我这文章的开头好像有点“绕”，而其实我只是想说一个我和一位医生之间的故事。按道理，和这位医生之间我们发生交集的概率应当很低，甚至几无可能。我在南京生活了三十多年，一般情况下身体有些什么毛病也都会就近在当地解决。而这一次出现的一些症状困扰我已达一年之久，曾为此住院进行全面检查，结果不甚了了，后又服了一段时间的汤药仍不见好转。今年三月间去兴化参加一个活动，一位为人特别仗义的文友听我讲起病情，建议我有空时可找这位“神针”，看看针灸能否对你有所帮助。她说的这位“神针”便是兴化市人民医院中医科已有了近五十年杏林生涯的名中医邵丽华主任。这以后我又读了这位文友写自己因多种疾病而由“神针”一一给予化解的亲身经历，深受感染，感觉她笔下的这位大夫近乎神奇，很想与之一会，遂请热心的文友帮我联系了邵丽华主任。

（摄于1975年，在扬州卫生学校读书时）

四月中旬的一天，我请了朋友开车从南京往兴化，在人民医院的对面找了间快捷酒店住下。我爱人亦与我同行，她也有不少毛病想见识一下邵主任的“神针”。次日一早我们便见到了这位传说中的人物。她有一张观世音一样慈善的面孔，和人交流时声音柔和，听来如家人般的亲切。我太太第一天针灸出来后对我说，见到邵主任的第一眼，她想到了这辈子对她最好的那个人，我知道她是在说她的外婆。外婆的和蔼、慈祥、敦厚等等，在太太的多篇文章里有过记述。太太又说，在邵主任的诊室里，见她针起针落，额头上沁出汗珠，那含笑的面容，她认为只有一个词可以精准概括，那便是：如沐春风。是的，这样的感受我的确也有。我们在邵医生手上连续针灸了五次，两个人身上存在的一些病症都得到了不同程度的缓解或基本消失。

（摄于1991年）

这里，我不想用过多的笔墨来描述具体的症状在每一次针治后的变化，我在治疗中包括治疗后的这一两个月里，一直在内心揣摩和体悟着邵医生手上的那根银针。见她手起针落，有点像农人在水田插秧，又有点像舞蹈家在舞台上翩翩起舞，感觉人体的若干穴位、经络，一个原本异常复杂而又千变万化的动态世界，在她那儿早已是烂熟于心了，可谓“指哪打哪”，针到意到，意至症去。我们通常说古人画竹，虽寥寥几笔，便摇曳生姿，是因为久经操练，画家早已成竹在胸了。二者是差不多的意思。邵主任从1978年12月进入兴化市人民医院中医科，用针灸医术为患者治病，已走过了她生命中的整整四十六个春秋。一根银针为多少病人解除了痛苦，为多少家庭带来了福音，这个庞大的数字恐怕邵丽华自己也记不清更说不尽了。那几日里，针灸之余，我趁邵主任给其他患者诊治的空隙，和她有过一些间断式的问聊，得知她工作以来一直有记工作日记的习惯，会对一些富有特点的疑难杂症在哪些部位用针，和取得怎样的效果即时做好文字的记录。这样的记录本已积累了相当的数量。她告诉我，这几年自己的年纪也大些了，时不我待，因此稍有空闲，她便认真翻看这些工作记录，并做了相对系统的归纳与整理。她自我总结说，针灸本身没有太多高深的理论，它重在日复一日的实践，和为医者自身的“悟”，也就是内心的一种揣摩，一种对每一次实践中对比疗效而得出的经验或教训。在她为我以及其他患者针灸的过程中，我也凝神做了仔细的观察，感觉针灸这门以手手相传为特征的医疗手段，的确有一种只可意会无法言传的神奇之妙。那几日里，我在现场亲眼目睹了好几幅堪称奇迹的画面——患者甲，进门时嘴巴不停地颤抖，说此症状已有好几个月了，在多家医院治疗不见效果，邵医生给她布下数枚银针，约半小时后，症状即告消除；患者乙，是位老太，手指关节疼痛近两年，僵硬无法伸直，不小心触碰疼得尖叫，二十多分钟起针后，手指关节活动自如，痛感消失；患者丙，银行女职员，全身出红疹三年有余，奇痒无比，度日如年，自述跑过多家医院，经邵主任三天诊疗，红疹褪去，不再痒了；患者丁，患哮喘数年，几针下去后当场咳出十几口痰来，针至第三日咳出的便是清水……若非亲眼所见，这样的事例说与人听，可能会被认为是天方夜谭。

（邵丽华主任在为患者针灸 摄于2022年）

我在见证这些奇迹的同时，想得更多的还是创造者背后的那些故事。我始终认为，天上不会凭空掉馅饼，冰冻三尺绝非一日之寒，所有成功者的脚下一定找得到一汪汗水；他（她）每一点上升的高度，下面垫着的一定是勤奋和辛劳这样的基石。如同眼前的这位邵医生，她所以能遣银针而至出神入化之境，当归功于上天对一个用心勤学苦练者的眷顾。

另外我前面说到，见她第一眼时的如沐春风，这很重要，对病人而言，遇到这样的医生，真是一种福分。我们回顾自己生命中求医问诊的经历，可以说见到过太多无关其痛痒的冷面孔，排了半天的队，好不容易坐下来，几句话便将你打发了。相信这样的情形，你也都碰到过。我在同邵医生后来的访谈中听她说了一些人生的简历，还知道了她有一个特别善良也特别坚韧和能干的母亲，我因此也就找到了她所拥有的这颗医者仁心的源头。她母亲生了她们兄妹七个，在艰难困苦中把孩子们养育成人，四个女孩也都一一供她们念书。母亲把自己无私博大的爱给了他们兄妹，这份爱又通过他们各自与世界发生联系的层面获得了辐射性的传播。落到排行老五的邵丽华身上，母亲给予她的爱，则顺理成章地转化成了她在漫长岁月里与成千上万她所服务的对象之间——那张永远是春风荡漾的笑脸，和笑脸之下一次次贯注其爱意的针落针起。

文章启始我说到了缘分，想就此做些交代。邵丽华医生出生于兴化沈伦镇，1971年高中毕业后先是在沈伦的一家农机厂做车工，20岁那年被保送到当时的扬州卫生学校学习护理专业，两年后毕业回到家乡，分配在镇卫生院工作。应当说历史在这一特定的时期给了她个人命运一个最好的安排。当时扬州最大的苏北人民医院，根据上面的指示精神，整体下放到了兴化沈伦，很多主任医师也都把家搬到了那儿。以针灸而独领风骚的名中医朱复林先生其时也随苏北医院举家下放在沈伦，经人介绍，22岁刚毕业的邵丽华跟着朱先生学习针灸，开启了她涉足杏林的生涯。有意思的是到了九十年代，邵丽华赴苏北医院进修学习时，又曾跟随后来担任扬州中医院院长的朱新太研学针灸，与朱氏父子结下了难解的师生情缘。照应前文的说法，我与邵丽华主任也能说得上一种缘分。她1974年就读的扬州卫校，距我从小出生的苏农一村仅百余米之遥；她在卫校读书时，我已在离家不远的工厂上班，当时我热衷于写作，并频繁向外投稿，经常拿着装了信封的稿件到卫生学校传达室的邮箱去寄信，那些进出校门的同学中，想来就有邵丽华？说到针灸名医朱氏父子，我年轻时便不陌生。家父相信针灸，对二位朱先生的医术都有过领教，尤其是朱新太院长与家父还是很好的朋友，有几年春节的正月初三，父亲把朱院长请来家中小聚，我和姐弟们也都在场。那天在诊室，我与邵主任谈到这些过往的情景，她朝我莞尔一笑，连说这便是缘分呀。 王慧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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